归去来:第247章:遗梦1(第2/2页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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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婉言做了个鬼脸，看看那蘑菇状的草垛，又说，“黑摸摸的别跳来跳去的，当心踩空了摔着！赶紧回家去，别让你娘又到处找人。”

    她话音刚落，女人们呼儿唤女的声音相继传来，都是在叫回家吃饭。有几个嗓门大中气足的，连喊带骂，将威胁的话说得极为刺耳。那喊声听在萧兰枢耳朵里是陌生的，也是新鲜的，颇有恫吓的气势，可对那些早已经听熟惯了的孩子来说，根本就不值一提。他想起苏婉言说的话，会心一笑：果然，这里的人都是原生态的！他爬到山的高处，看着那一眼望不头的灯火，很是感慨！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，多年以后，一位叫莫言的师太离开萧家寨时，所走的路就是他来时的路。那天，大雪初霁，天气晴好。

    挂着马灯的树下，坐着一家三口，正边吃晚饭边拉家常。萧月茹替父亲斟满酒，将半盘腊肉挪到他面前：“爹，这几天你事情多，太累！多吃点。”她又夹了些肉到母亲碗里，笑道，“我妈每天忙进忙出的，也很辛苦，得补补。”她起身盛饭，突然看见萧兰枢正朝这边走来，碗差点掉地上了：“你……你咋来我家了？”

    萧兰枢说明来意，掏出介绍信来：“麻烦你给指指路，我该怎么去学校。”

    彼时还是队长的萧仁立上下打量他一番，笑道：“好精神的小伙子！这么晚了就先别去学校了，在我家凑合一宿吧，明天一早我陪你过去。”

    “那怎么好意思？”萧兰枢被他的热情弄得有些局促，“我还是去学校住吧！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我爹叫你住，你就住！”萧月茹已神情自若。她新添了一碗饭和一双筷子，随手搬了把椅子放好，“黑灯瞎火的，你不怕夜路难走，我还怕磕着我爹呢！”

    “可不是？我这也累一天了，实在也不想动。再说，你就是去了学校也没地方住。那几个屋子都堆满了队里的物资，明天我才能找人腾。”萧仁立说着接下萧兰枢的网兜，“但凡上面来人，都住在我家。人来人往是常态，我一家子早就习惯了，你用不着不好意思。年轻人，自在点，哪里都可以是家。”

    盛情难却，萧兰枢不好再推辞，只得听从安排。

    萧月茹抿嘴一笑，拉着母亲进了厨房。功夫不大，又端了两盘菜出来：一盘是炒鸡蛋，一盘是油炸花生米，都是金贵的下酒菜。

    饭桌上，宾主相谈甚欢。萧月茹没再说话，只是帮忙添饭添菜，斟茶倒水。饭后，她先替萧兰枢收拾好房间，才去喂猪打扫收拾家务。萧仁立看着新换上的干净床单被褥和枕套，笑着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第二天天还没亮，萧月茹就已做好了早餐。今天的早餐格外丰盛，快赶上大年初一了。不，就是大年初一也没这么丰盛过。萧仁立看了看饭菜，又扭头看了看正欣赏风景的萧兰枢，拉住满心不快的妻子，轻声说：“老婆子，我也知道这粮食金贵，可再金贵还能有咱闺女金贵？哪怕是吃完这顿咱家就断粮了，只要闺女高兴，我就乐意！”

    “这一顿饭把咱家一个月的好东西都吃光了！不就是个教书先生么？用得着这么招待？上次县长来咱家，叫她拿点肉出来煮了下酒，你瞧瞧她那个不乐意！要不是我连番三次地说，那顿饭连个荤腥都没有。”

    “你还真说到点子上了。千金难买我乐意！”萧仁立指着萧兰枢说，“咱十村八里的，有这么俊俏还是个文化人的小伙儿么？没有吧！你呀，就别心疼那点粮食了！闺女爱干啥就干啥，你可别甩脸子给人家难堪。小心闺女跟你翻脸！”

    “为啥要跟我翻脸？我又没招她惹她？”

    “跟你说不明白！娘们家家的，就盯着眼前那点东西，眼皮子太浅！”萧仁立磕了磕烟袋，招呼萧兰枢吃饭，“萧老师，吃完饭咱俩去学校，把该安顿的都安顿下来。”

    萧兰枢忙不迭地道谢。

    萧月茹说：“缺啥就跟我爹说，他会替你准备。”

    萧兰枢又是连连说谢。

    萧月茹噗嗤笑了：“就知道说谢谢，没词了么？”

    萧兰枢挠挠头，脸红了。

    后来，在萧兰枢的家书中，他详细描述了来时的所见所闻，所感所想。他说萧家寨的人淳朴善良，是极好相处的，望父母勿念。在给姜涵睿的书信中，他略去了自己的感受，只说自己虽然急切地盼着早日回城，与她长相厮守，但已不像最开始那样抵触这里。

    后来的某个时候，回想起当时的情景，令他印象深刻的，除了山谷里那孩子稚嫩的山歌声，就是萧月茹那身比夏日的阳光还要灼眼的红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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